Tuesday, April 25, 2006

第壹章:抽万宝路的孬少年 Chapter 1 : Bad Boy

一九六五年.一月天.晴.新加坡莱佛士初中学院校舍。

炎热的一月天,庄老师不自觉的流着汗;但滴滴汗都是冰冷的,根本就不像在抗议着火滚的天气。若更贴切一点来形容,这二年四班的空气,仿佛隔绝了一 切烈阳的呼唤,留下的只是凉彻人心的宁静。

“戴志翔。”庄老师轻声叫喊着。

“到。”一男生举手叫道。

老师随即在点名簿上打了个勾。

“熊志维。” “到。”

“黄宝玉。” “到。”

“陈俊安。” “到。”

“文天生……”老师有点迟疑。

“……。”班上是一片的万籁俱静。

老师愣愣的观望班上学生们的目光,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,庄老师自己有点傻呼呼的咧着嘴笑着,在点名簿上—

“老师”蒋文慧站起来,大家的头更低了。

原来大家都怕了这位女班长的气势,唬得连宁静也给揪了出来。

“我留意了老师您好多回,每一次念到文天生的名字,明明是没有人回应, 您却还在点名簿上打勾,这对所有同学都有欠公平,老师您怎麽说?”班长的确 有咄咄逼人的意思,完全不给老师面子。

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文慧隔邻的座位—文天生的书包;像是有默契般回答了她的问话,说:文天生不是来了上课吗?

“有谁可以告诉我,文天生现在在哪里?”蒋文慧不让老师难堪,转而向班上的同学发招。班上的声浪仍是一泓死水,就这样维持了两分钟。

一把很幼细、渗着一丝微抖的声音从文慧身後传来,却清楚地教班上的所有人都听明白:“天……台……。”

“谢谢。”文慧仅将她的道谢呈在半空中,并未礼貌的回头向後座的冼云杰说声道歉,原因她实在太气,许多话都教肝火给堵住了。

她径自地走出课室,就连老师也没有截拦她的意思。

教室恢复了应有的生气,只是大家心里都有了疑惑,为甚麽每个同学都懂文天生上了天台,偏偏只有冼云杰敢破口说出来?难道他当真“蠢”得可以?不怕得罪…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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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校的天台不算大,但要躲一个人还真容易;蒋文慧找了近十分钟,正际放弃的时候,忽而看到储水箱後方有一袅烟冉冉上升。她不禁往该处偷瞥一下,这才看到开学至今已有一个月,鲜少露面的“文同学”。

“文天生!”
蒋文慧不客气的连名带姓的叫喊着。

他却不以为意,好整以暇的抽着“万宝路”,根本不屑理任何声响;是以他躺在地上望天的姿势,一动也不动的保持着,面上更寻不着值得形容的表情。

“文天生你知不知道自己触犯了校规?你不仅躲在这里翘课,还抽着烟呢!还有你的头发……真是长得可以!”虽然蒋文慧算是一位美人胚子,可是动起怒来,也是一付神圣不可侵犯的样 子。这也难怪大家怕她还选她作级长;因为平日当她收敛起硬朗时,还真俱有说不出动人的可爱。

这也难怪……这也难怪……难怪那位後座男生会偷偷的暗恋着她。

蒋文慧看自己像是在对着一尊石像说教,知道不管说多少骂话,这个不良学生肯定把当她作吹喇叭。於是她说完最後一句,就打算省口暖气:
“我知道你有听我在说话,限你三分钟内回教室上课,要不然……後果自负!”

蒋文慧无可奈何的走开,文天生这时才弯躬了身子起来,抽了一口凉烟,头稍一偏,望向文慧走下的阶梯,眼神充满了冷漠,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值得动容。乍看他这样的年纪,实不应该有如厮忧郁的灵魂,到底是谁在他心中塑造了这一道寂寞防墙?

他若无其事的继续着他的沉思。

滴!答! 两颗小水点滴在他俊悄且冷酷的脸上。

“这麽热的天气,怎会下雨……?”他心里疑惑着。

洒! 哗!他给淋了一身水—这根本不是雨!这是—

蒋文慧去而复返,只是手上多了一桶水,而此刻水桶空空如也,水都给泼在文天生身上去了!现在就算文天生想若无其事也不可能了。他很想立刻发作,恨恨的教训这位女生,但是他衔在嘴边的“万宝路”,因被水淋湿,突然弯弓而无法挺直起来,煞是滑稽!

文慧的脸上本来就挂着一付胜利的微笑,看到这位帅哥的“无能”万宝路, 不禁失笑,但这张笑容却是如此牵动人心;顿时让这位不良少年怒笑不得,感觉可爱起来。纵使这样,你在他面上还是看到一脸冷酷;他随即摘下万宝路扔在地上,用凶巴巴的眼神火烧般猛瞪着她。

文慧一点也不示弱:“你还随不随我去上课?”

他笑了。

这个女子不妥协的态度终究让他出乎意料,於是他心里被注入一种新元素, 让他不期然的笑了:“有意思。好,我跟你下去。”

他轻盈地从地上弹跳起来,甩一甩身子,欲把水珠甩在文慧身上,以示自己一点小小的不满。这时的文慧有点儿脆弱起来,像是怪自己是否有些过份的味道 。或许坚强只是她的保护层,现实的她可能比一般女生还来得柔软。

教室洋溢着欢愉的气氛,与先前真有天壤之别,也许因为两个麻烦的人一离开,这才能让所有人“安心”。当两人出现在教室门口,那小小的喧闹立刻教不安给谋杀。大家都静了,尤其看文天生全身湿透的模样。

文天生鲜有礼貌的敲了一声门响,首先大踏步的走回自己座位,之前还特意甚有精神的向老师问好:“老师好,我文天生来晚了。”

文天生一点都教人看不出落荒者的模样,反而跟着他後头向老师问好的蒋文慧,更像死赖脸皮才请得动他的失败者。

他在坐下自己座位前,看着椅背愣了一下,突发奇想的解开衬衫的扭扣,就这样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孔,从容的把上衣脱掉并挂在椅背上。赤膊上身的他把椅子拉後几公分,一坐下便以双手扶着後头,翘着脚,并加一付很享受的姿势,享受课室里的那把大风扇所转动出来的轻风。

同学们对他这个怪行径,闷声都不敢吭出来,唯独是蒋文慧感觉自己像是被这无礼的男人给侮辱了:“文同学,请问你是否懂得 "礼义廉耻"?”她的生气一时盖过了她的软弱。她很多时候便是这样,难怪教那些认识她不深的朋友更容易误会她为强悍。

文天生连看也懒得抬头看这位可爱的班长,只是变得更 "有礼貌" 的举起手向老师发问:“老师,我的全身湿透了。请准许我把上衣褪掉,我不想将来感冒的时候,得向某个泼水的美少女征收医药费。”文天生明白要对付这种教科室游戏,就得用一点点政治手段。像蒋文慧这般超级优等生,老师的话终究是权高至上。

蒋文慧?当然气得无话可说,美丽的脸庞鼓着气,却怎样也无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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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大宝一到放学,就带着一付奸险的嘴脸,向文天生节节逼进的走了过来。文天生不喜欢他,可对他最没法子,他总是无原故的粘着自己:

“ 文哥。”这是于大宝一贯称呼文天生的语调。

“蒋文慧这样子 "有势" (嚣张),是不是要找人教训教训?”

“不必了。”文天生简单的应酬他。

“妈的这样子传出去,文哥的面子要丢到哪里?让我去掴这臭娘们几巴掌为文哥您泄泄恨,也是应该的。”于大宝故意大献殷勤的样子。

“别乱来。我不想人家说我连一个女生也容不下。”文天生知道这样子还压不住于大宝的乱来,故转移话题的问:“我想知道为甚麽这位新任的级长会知道我在天台。”

“我知道!”于大宝大叫起来。“我知道是谁出卖你!”他显得特别兴奋,像是小孩子找到了玩具,就快开始一项暴力游戏。

“冼云杰。是那浑小仔出卖你。”

“冼云杰?谁是冼云杰?”文天生对这个人没有特别印象。

“这也难怪大哥你一时想不起这个人。他这浑小仔平时在班上就是闷声虫,身材又肥胖,样子平平凡凡,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。大哥走漏眼根本就是正常事。”

这时的于大宝眼光特别闪亮:“文哥,闷闷地,找个乐子调剂调剂。我知道此子放学的路向,和我家同一条道上,只要半路把他截住,便可为所欲为……嘿 ……嘿……嘿。”

他露出两排黑黑的牙齿,笑得还真难看!文天生虽然讨厌这个人,不过自己也总算 "滋事" 份子,面上一微笑便答应了于大宝的计划。

“这样子便好。这样才够 "卡屎" (Guts),我立刻叫志翔、俊安他们准备一下 。”他回过头去,自己低声细语说:“太棒了,又有 "戆鬼" 要被欺负了!”

很快的他们便召集了人手埋伏在冼云杰回家的路途。

“冼大哥,怎麽了?太阳太猛了是不是?”于大宝甫一出场就是问候人家,真是有礼貌的学生流氓。冼云杰一看到于大宝身後的那个人,知道自己就快大祸临头,战战竞竞的应声道: “是……是的。嘿!嘿!”脸上到处是苦笑。

“我们是很关心朋友的。来一根,包你忘掉甚麽死鬼 "日头"!”大宝从怀里 掏出了万宝路,开始了他们的找碴计划。冼云杰这类乖乖熊,肯定藉词婉拒,一切尽乎大宝的掌握之中。若说不良少年,大宝甚至比起文天生更称职。

“不……还是不了。”冼云杰一面推却,一面看文天生的脸色。文天生也在望着冼云杰,本来应该是云杰因害怕而把眼光驶开,出奇的是两个人竟然相对望 起来。突然文天生在洗云杰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气,感觉欺负这等事似乎瞬间变得无聊起来。

冼云杰转眼看着大宝的时候,又回复了往昔的唯唯诺诺:“我还是……抽一根好吧。”他的听话也在大宝的预算。

“咳……!咳……!”(冼云杰被烟呛到喉咙。)

“好朋友是不是应该互相关怀?”大宝的鬼点子又来。

“唔……。唔……。”云杰即使被烟呛到,也拼着命回答。

“来,这里是我们大家上个月开学到现在的作业。大家因为忙着念书 (漫画) ,都没时间写。我知道冼大哥你读书好,肯定可以帮我们这个大忙。”于大宝从书包搬出自己、志翔和俊安的练习簿,正准备全部交给冼云杰。文天生的簿子当然没有参加,今天的他和往日一样沉默寡言,在欺负的游戏中扮演旁观的角色。

正当大宝拱手相让的时候,一辆脚踏车飞快的撞向大宝、天生和志翔几个小罗嗦的方向来!

“唉哟!”大宝来得及闪避,却来不及缩手,簿子给撞跌了满地。冼云杰见状,赶忙把簿子给捡起来,几乎忘了看见义勇为的人是谁。他一看,这就呆住了 。自己的窝囊为何会教心中的女神给撞个正着,而且还替自己解围?只是他自己没早发现,蒋文慧和自己,其实都是同一个方向回家。

蒋文慧正巧被庄老师叫住,迟了回家,才有缘由头到尾目睹整件事的经过。她从远远那方就听到大宝的说话,一气之下又作出了违反她性格的举动。

“你们为甚麽欺负—他?”显然连蒋文慧也想不起冼云杰的名字。

于大宝被她指着说话,心里的气焰虽然减了大半,可很不是味儿。

“臭婊子,别多管闲事!”大宝一开口就是污言秽语。

蒋文慧一手从发愣的冼云杰处抢了簿子过来。一言不发的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子,将簿子逐本逐本的撕成烂碎。

“啊……!”冼云杰、大宝、志翔和俊安都先後发出惊愕。唯独是文天生,仍是目无表情。

“自己的功课不自己做,那这些簿子还要来何用?”蒋文慧不相信自己居然啃得下口里说出这般强硬的句子。也许用来对付这些不良份子,句子放轻松点终究不是件对事。

大宝忍不住要挥拳了,却见某个人终於有了举动。文天生抓住大宝的手腕,任他怎挥也挥不出力来,然後他转头问大哥:“这是……为甚麽?”

“别太过份!今天就算了。”文天生的话还是一样简短有力。

蒋文慧为自己花俏的容颜捏了一把冷汗。

“文哥……。”大宝的声音仍是不服气。

文天生知道不做一些小动作,大宝这个人是不会罢休的;是以根本不理睬他,松开了手腕转而拉着他的肩膀,使他推後而自己走向前,向着蒋文慧仅剩两公分的距离,用细小但每个人都听得到的低沉说:“考虑和我交往,如何?”

这突如其来的句子,教文慧给愣住了,最吃惊的还是文慧後方那个傻胖子。

文天生不等蒋文慧的回答,便拉开了大宝一众:“我们走!”

这是他为大宝使出的技俩,大宝果然上当:“文哥,你该不会喜欢……?”

对着他们的追问,文天生故意笑而不答;因为这已是最好的回答了!

当另一个引起他们话题的目标被转移时,所有的情绪都将被覆盖。他们顾着嘲笑自己大哥喜欢蒋文慧的同时,已不把蒋文慧和冼云杰这两个人列入准备报复的忿怒名单上。

做事不留尾,这正是文天生的聪明之处。

“文哥,今晚到哪里 "威" (Wet)?”

“圣地SAINT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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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地。
一间裕廊酒吧的名称。

虽然里面的人都是三教九流,却是一间非常平静的地方,像它的名字,神圣得不可侵犯。酒吧内的人都识趣的自找自的天堂,不愿在这里引起任何争执。其它的小吧也许有酒客爱生是非,不过这里却没有。不仅大家对 "圣地" 都有了共识 ,也因为这里确是 "蓝爷" 的圣地。

一位黑白两道皆给他面子的神话般人物—蓝爷。

今夜,有一、两个外来的小罗嗦不懂规矩,不知在哪里刮了人家一笔大钱,跑来这里最高级的酒吧,纸醉金迷一番。当他们兴高采烈的时候,大哥 "幽灵" 看 到一件尤物从他身边打过,轻盈地蠕动着身子,那丰满好身材随着她跳的一支醉 舞,玲珑浮突起来。"幽灵" 不得已神醉起来,身旁的小弟见状赶忙献计谋: “大哥,酒厅的女孩最好钓。这时请她喝混了我们刚进货的 "逍遥丸" 橙汁, 保证她今夜和大哥你逍遥似神仙。”

“说得好。”"幽灵" 大哥有点热血沸腾了,啪一声,几乎将酒桌给拍烂。

他们本来已十分惹人注目,这下子教看着他们的文天生一行人,更看不过眼了。

“文哥,那些家伙挺 "衰" (嚣张) 的。”于大宝看了就有火。

文天生似乎没注意听大宝的话,反而他的眼光已随着 "幽灵" 一起降落在舞池 中那张得一付姣好面孔、骄傲身材,且带点野性的性感小辣妹。更要命的是,她身穿的那件黑色紧身衣,和其他穿得花花绿绿在跳茶舞的女孩相映下,更显前卫,差只差在没把黑黑的长发染金。她跳的舞步也明显的不一样,别的女孩是一板一眼的跟着节拍扭动,她却完全不按规矩,随着自己醉着的感觉捕抓空中的音符,却意外的带出醉舞凌乱的美。

大宝他们这时才一起注意到这黑色小野猫,志翔看得尤其用力,不期然的发出喊叫:“那不是……二年一班的姚夏美吗?妈的!我没想到她人美,身材确是一流”

“谁是 "腰下美"?”俊安有点戆戆、没文化的问。

“甚麽 "腰下美",是姚夏美。夏天的夏,美丽的美。”大宝狠狠的敲了俊安 的大头一记,反应颇大的。

“校花你都不认识?做了几十万个小时的人,连异性都不懂得欣赏,你真够失败。”志翔和大宝一起欺负俊安。

“何况她还是宝哥的……梦中情人呐”志翔突然大胆的作弄起大宝。

且看大宝平时是作威作福的小人作风,一讲到感情这家子事,居然也学一般情窦初开的少男红着脸。难怪志翔在这课题上不怕他,也算是暂时摸透了大宝的弱点。

“姚夏美……。”文天生低声的喃喃自语。

"幽灵" 大哥终於有所行动,在众多小弟(十来个)的呐喊助威下,他像看到 猎物的鬼魅,一窜就窜到少女的面前,跟她一起扭动着舞姿,两只手皆握着一杯橙汁而高举着,当然其中一杯是加料的。

“你是谁?”两人跳了一回合,姚夏美问着这高大且强壮的男人,似乎自己也对这不请自来的舞伴有点兴趣。

“我叫 "幽灵"。想请小姐你喝一杯饮料。”男人说完,把左手的那杯橙汁从 半空倒入自己仰头张大的口中,他其实并不介意饮料会溅出来洒到他的背心,这样子看起来会为他多加几分狂野。
男人有些猴急的喝完手中的杯子,赶忙的把右手那杯拿下,推到少女胸前。少女笑一笑,正准备接杯时,一只手阻止了她。一个男人迅速的走近两人的距离,左手臂甩力的一拨,把 "幽灵" 的右手打个正着,手一翻整杯橙汁都给泼在自己 脸上。"幽灵" 努力的想挤开眼睛看看,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子,居然敢在太岁头 上动土而他的一般兄弟也个个站直身子,蓄以待发的缓缓靠拢大哥的身後。

有一个人,仅有一个人有这份胆量。

文天生!

文天生根本不屑睬那个笨蛋,仅关注自己的双眼是否把姚夏美这个漂亮女人看得够不够放肆。
“你把我朋友的橙汁弄翻了。”姚夏美倔强的性格让她说的话带点责备。伟大的 "幽灵" 兄暂时不发作,他知道自己一动怒就完了,一动怒便显得自己太没风 度;何况听到姚夏美的语气是站在他这边,於是就静观其变,忙挥手示意弟兄们别轻举妄动。

这也是文天生的意料中事(知道 "幽灵" 大人有大量,被色心牵制着),是以 更把他透明化,不加以理会。

“小姐,你很美。我想请你喝杯橙汁。”这等於是文天生向 "幽灵" 一众下了 挑战书 。

“我为甚麽得喝你这杯,而不喝他的?”她故意指着蠢蠢欲动的 "幽灵"。

“只有你这麽美的女人,才够资格做我文天生的女人。”他的说词简直直接又霸道,却带来无穷的魅力。如果这句话是大宝一等人的口中说出,也许夏美会觉得他们妄自菲薄;然而这句话从文天生这般冷酷的男子说出,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。

“喂!兄弟,你似乎在打扰我和 "性子" (女朋友) 谈情喔”"幽灵"拉高了嗓 子,有点耐不住气的状况。文天生一言不发转过头来,一双慑人的眼瞪着 "幽灵" ,颇具杀伤力,竟连 "幽灵" 心下也瞬时一冷。

“要闹事到外头去,别在 "圣地" 里!”文天生指示着,"幽灵" 的气焰像是全被扫灭。

“去便去!谁怕谁!”一打量文天生的来头,"幽灵" 顿觉得自己为甚麽要怕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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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宝哥……。”志翔用有点同情的眼光看着大宝。

“干……嘛?这是文哥要的女人,我们做小弟的哪敢有意见”大宝强挤着笑容,连他也不明白为甚麽文天生会当着他面子夺他所爱。也许没有人知道文天生根本没留意志翔和大宝的对话,仅一听到姚夏美的名字,便所有注意力全放在那撩人的舞姿上。

“我们……要随大哥干架去……宝哥……你去不去?”志翔拉扯着俊安,有点顾忌的望着脸色极难看的大宝。

“去!干架去!”大宝正愁一肚子的怒气没地方宣泄。

大宝的迟疑差点让他们错过了文天生的精彩演出!他们一打开门便看到十来个人把他们的文哥重重包围起来。而女人被 "幽灵" 哥於外围强搂在怀里,虽然脸上一付百般不愿意的样子,心里还是很高兴能有一群笨蛋因为她而争风吃醋。

“文哥!”于大宝看到这样的状况,也不计前嫌的为文天生担忧起来,他还以为这群小流氓的头头会以单挑的方式对付,没想到居然这样不要脸。

文天生虽然以寡敌众,依然不慌不忙的按着大宝他们: “你们就站着看戏好了。”

等文天生的话一落音,一人首先发难,抬起脚便朝着天生的胸口踢去,可哪有这般轻易得奖,他踢到的只是一团空气,而向着他脸孔挥来的便是文天生的一记拳头。文天生背後的两人伺机偷袭,也一同扑上来,只见文天生飞快的转身,漂亮地踢出一记扫腿,把两人的头颅都给甩歪然後扑跌地上。左右加攻的二人组似乎姗姗来迟,甫一出手只打到文天生已後退的身影,两人下颚先後被重重的一击。从正面攻来的三人行,似乎也占不到半点便宜,只见文天生突然跳起来踢最中间的一人,一落地便以拳头伺候左右两人空防的小腹。这回有五个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攻来,文天生举着脚在空中连环踢了三腿,虽然没踢着人,却暂时逼退了三人,一转身便把那仍停留在半空的脚狠狠的一按在某个人的胸前,另一脚更抬起踢向另一个人的面部。一滚落地,文天生立刻回气冲向前把一人的大头抓牢,用脚膝为他亲吻,门牙也打落了两颗。右手随便一扫,把右旁冲来的笨蛋给打个正着,他左脚再向後一踢,踢中了人家的中腹,立即让他倒地、痛苦不堪。

再也没有人敢贸贸然迈近文天生的身子,尤其见到他身手确是不赖。"幽灵" 的脸像死灰,愤怒的放开夏美,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弹弓刀,一步步的走向文天生来。

夏美喜见文天生漂亮的干架,但见 "幽灵" 使暗手的银光一闪,立刻明白这鄙 劣的人眼见打不过人便动起刀来,口里不禁脱出:“小心!”

文天生身子一偏,还是来不及躲过 "幽灵" 的动作,小弹弓刀正插在他右手臂 上。但文天生像是若无其事般看着 "幽灵",虽然没有出手,那种气势已足够把"幽灵" 压倒在地上。

夏美见识了文天生的男子气概,她的傲气有明显的折服:“你叫甚麽名字?”这是第一次她主动问人家的姓名,之前都是别人先向她搭讪。

“文天生。”文天生回答得干脆利落。他的双眼仍不放过怒瞪着 "幽灵"的机会, 难得他还出口教训说: “好好记住我的名字。若想报仇便来这里找我随时恭候。”他手指着自己胸膛,振振有力的怒吼。而那把弹弓刀依然插在右手臂上。

"幽灵" 则早已吓破胆子,口里终究爱面子的说:“哼!今晚就这样算了,找你算帐还怕道上的兄弟笑我容不下小弟。我们走!”

"幽灵" 走的时候有点狼狈,不过总算文天生放了一个下台阶,让大家心里都服气一点。

“文哥,为甚麽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放他们走?”大宝走向前来问天生。

得饶人处且饶人。连这丁点道理都不懂,文天生又如何当他们大哥?只是天生他一贯沉默,所以并没有出言教导大宝。

女人突然走近他们一伙,志翔、俊安和大宝像受宠若惊式的闪开。她是来看文天生手臂上的伤口。她右手握着刀柄,微笑的看着文天生,像是在提醒着天生:要开始忍着痛了……文天生却是一脸冷漠的回应着:拔吧

这一拔可不得了血像水柱般喷溢,场面吓得惊人。夏美立刻不假思索的把上衣脱掉,用那紧身衣为文天生流血的手臂缚绑着。如今上身只脱剩胸罩的夏美,更显出她那骄人的身段。不只大宝他们,就连路过的行人,不禁看得眼呆了。

“谢谢!”文天生简单一句话,把她整个人拥入了自己的怀里。

“大宝帮忙脱掉你的上衣。”文天生鲜少出言拜托大宝作事,为了她这也要破例了。

“是的,文哥。”大宝立刻脱下上衣为夏美遮丑。

被揽在怀里的夏美幸福极了,因为她终於找到了像样的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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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是一群过江龙,经过这一夜後却成了过江虫。还好他们没轻易拿出柔佛 "山王会" 的名堂,要不然准被新加坡 "蓝帮" 的人当饭後话题。

“慢着大哥……我好像听学弟提起过 "文天生" 这个名字。”一个刚被 "海扁" 的小人物向 "幽灵" 哥说着。

“甚麽学弟?”"幽灵" 满肚子的怨气在吞饮着。

“在宽柔念高二的学弟,外号 "老虎仔" 的那位,大哥您见过他了,还说他很 有潜质,将来要把他吸纳加入新血。”这小弟似刚辍学的不良少年,说话总算带点文化。

“记得了。就是那位很厉害干架的家伙。甚麽事,别再放屁,快说!”"幽灵" 哥的心情极度地恶劣。

“他—新山宽柔、"铁狮王"新加坡中华、"战龙"新加坡中正、"文天生" 新加坡莱初,合称新柔高中四大天王。唯独是文天生这个人没有外号,所以特别容易记。而且他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外号,再堂皇的外号对他也是多馀的,听老虎仔形容说,即使他、 "铁狮" 和 "战龙" 联手对付文天生,也未必有胜算。他简直是 天王中的天王……。”

“住口!不要再说下去!”"幽灵" 有些嫉妒了。

“有甚麽证据?”但还是忍不住发问。“为甚麽不说话?”一生气起来,"幽灵" 可是会胡乱打人的喔看小弟一言不发,大哥的拳头立刻挥动到他的小腹。

“唉哟!”小弟小腹才被文天生踢得疼痛,大哥这下子打下去还真够意思。“是大哥叫我住口的嘛……!”

“是不是想再挨打?叫你说便说”这个大哥在兄弟面前渐渐没了威严,剩的只是压迫。

“事情是这样的……。”小弟心里虽不愿,但还是畏怕着大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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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是这样的。

一年前,柔佛势力最雄厚的私会党山王会,出了一个干架能手,江湖人称 "刽子手" 的金牌打手。他意图染指新加坡这块地盘,更不把 "蓝帮" 的人放在眼内 。

"蓝帮" 最初的成立是一班码头工人的工商组织,最後却发展成了现在三千正 式会员、两万非正式会员的超级庞大私会党。他们的领导人便是 "蓝爷",一个年 届五十的壮年汉。

为打跨 "蓝帮" 在新加坡根深蒂固的实力,"刽子手" 聪明的选择 "蓝帮" 无法插 手的地方学校。而一选便是全新加坡最有名的贵族学校,所有达官贵人的孩子都在这里念书的新加坡莱佛士初院,来作为 "山王会" 在新加坡的第一个据点。

他们称之为 "扎根行动"。

当 "蓝帮" 获悉时,他们的行动经已展开,几乎所有的学生在他们的威逼下, 被逼偿付一笔数目可观的保护费。起初老师们召开紧急会议,有人提倡报警了事,结果第二天警察来到时,那班人居然消失得无影踪。如是者,警察来了几次都无功而返,久而久之都变成爱理不理了。

"刽子手" 是个聪明且善於利用情报的人。当时有一班学生被他收为心腹,计 有大宝、志翔和俊安等人,专为他们通风报信,让他们轻易的逃过警方的耳目。他後来还查出是哪位老师提倡报警,立刻召集了几乎全校的学生一同涌到老师家门口,场面之浩荡直到交通警察的出现才疏散。
"刽子手" 名是家庭访问,其实是一边显示自己的实力(能呼唤所有学生全动 员的本领),一边了解老师的家庭状况(诸如:几个孩子啦,孩子在哪里上学等等),以便要报复起来要老师为自己的行为後悔一生。

自从这位数学老师被下了马威後,第二天立刻辞去工作,而所有老师都在悄悄传说这次事件,大家都从热血沸腾要打击黑势力,沦到今天缩头缩尾不再敢大声说话的老师。由於警察都不管,家长们都害怕,学生一个个都提出了退学,这间名校眼看就要毁於一旦,这时……。

这时 "刽子手" 碰到一个高一生。

他向高一生要这一学期的保护费。没想到高一生居然回答他说:

“我已翘课了两个礼拜,没想到学校居然出了 "征收保费" 这样一个规矩。有 趣,有趣。”
高中生的下场如何?没有人了解当时的状况。

只知道那时候有个见义勇为的老师采取了以暴制暴的无奈(当然有一大票的人反对,包括校长和众学校理事们,他们怕走了一个山王会,却来了个蓝帮。),向蓝帮的人求救。

蓝帮见这时大好机会,就在刽子手和高一生碰面的那天发动攻势,带齐了人马,闯了山王的阵地。原以为这一天学校会有大风波,除了老师们都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,学生们都被吩咐安份的在教室里。

"日本人" 是蓝帮那时期的红棍王 (金牌打手),由他带领超出五十个兄弟,巡 视了校园一遍,照理刽子手一众人该是严阵以待,而不是龟缩起来。可是为何……不见人影,难道他们不怕江湖人取笑?

"日本人" 散发小弟去找,过了半晌,一名小弟气急败坏的跑来,上气不接下 气的说:

“大……大件事了我……我看到刽子手他们……在後门……在後门。”

"日本人" 带齐了所有人到後门,他看到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景像
一个高中生,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,但却英雄的站立着;而倒地的竟是刽子手和他那二、三十个弟兄!

一个高中生居然有这样的能耐"日本人" 不禁佩服不已,他想着若由自己来 单挑刽子手,也未必能取胜,更何况要对付的还有二、三十个小罗嗦!

“你叫甚麽名字?” "日本人" 差点为这个小鬼感动起来。

“文—天—生。”高中生从怀里抽出了一根 "万宝路" 含在口中,回答得干脆利落。

“你们是接下来的……?”文天生又摆出干架的姿势,误会这群是刽子手的同党。

“不……你误会了。居然没甚麽事了……兄弟!我们走!”"日本人" 知道 学校一天有文天生在,他们就根本无法踏足。

“会再见面的,小兄弟。”看来 "日本人" 挺欣赏文天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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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许老师,我请您以後别擅自行动,若这一次蓝帮成功入驻这里,情况绝不会比山王扎根有任何改善,只会更糟”朱校长当着众老师们面前,狠狠教训那妄自行动的老师不是。

“我要你负责把那位学生找来这里”"那位学生" 指的是谁大家都知道,只不过大家都变得害怕了。他是个比刽子手还可怕千百倍的人物。

文天生被许老师带了来校长室。

“对不起,文同学。你因为替学校解决了一次暴力事件,我想推荐你到另一所更好的高中,我想你会更合适……。”朱校长一见到文天生,居然一脸客气、嬉皮笑脸着,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庄严。

“你是想说我在校内和人家打架,出席率又不够,所以要把我开除,是吧?”文天生直接道出朱校长等人的心事。

“即使我帮了学校一个大忙,学校还是容不下一个 "功高盖主" 的学生。就是 这麽一回事,我明白了。”文天生的眼神特别严厉的教训着校长。说完,他径自的走出了校长室,直到校园门外。他就这样子骑着他的大型机车,像风似的离开这里,谁也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甚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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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校长!校长!理事们要立刻召开紧急会议!”刚顶替许老师当训导主任的庄老师,冲进了校长室。

校长正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逸,被训导主任一下子破坏,心中不禁恼怒:

“文天生都两天没来上课了,还有比这更值得欢呼的事?”

“没……有。”训导主任这职位是庄老师向校长收买回来的,所以特别忌惮。

“那,大声呼叫干嘛?理事会议、理事会议我会怕他们?告诉你,我连文天生都不怕!”校长因为开除了文天生,自觉有功,便狂妄自大起来。

大家在会议室刚坐好不久,董事主席立刻发表了惊人的消息:

“我於即日起,不再是这间学校的主席。”主席脸上一阵阴沉。“来,为你们介绍—文四海先生。”他摊开右掌指着会议室门口。

一个高大而长相分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他就是文四海,用手振振有力的拍自己胸膛,说: “今後这里由我接管。”

“他长得……。”校长突然慌张的掩着自己的口,吃惊的看着文四海的长相。更另他吃惊的是,文四海身後走出了一个人,一个让校长的瞳孔放大数百倍的人物!

“他是我的儿子,文天生。今後就读这里,请朱校长多多指教。”

校长一想到他的地位可能不保,乍间晕倒在地上。文天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,那是胜利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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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天生突然闯进父亲的书房。

“甚麽事,孩子。”忙着处理事务的文四海,立即放下所有工作。

天生跪在地上,向父亲叩起头来:

“爸,这是我第一次求您。应该也是最後一次。”

“这是甚麽回事?”这位父亲大人了解他的儿子是不会随便求人的。

“我求你用大人们最肮脏的手段,将学校理事长这个职位给收买过来。我不要被学校开除。”对着父亲,他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“几天时间?”文四海居然不问儿子理由,可见他对这独生子是何等信任。

“三天的时间,可以吗?”他居然只给自己父亲三天时间处理这件事。

两天後,文四海带着儿子一起坐上黑色大房车: “随爸爸到学校一趟。”

最奇怪的是,文天生像是洞悉了父亲的行动,早已穿好一身整齐的校服,带着书包,整装待发的和父亲一同到学校。

车上,文四海简单的问儿子:“朱校长怎样?要我将他开除吗?”显然文四海已派了手下给查出自己孩子的事件。

“不必了。有他在,更能警惕所有人不敢和我作对。”文天生几句话交待了自己的野心。

“不愧是我文四海的儿子。”连这作父亲的也对孩子的心机自叹不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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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天生和大宝走後,只剩下蒋文慧和冼云杰。

“你没事吧?”蒋文慧关怀的问。

“对不起,因为我的鲁莽,大家都跑过来欺负你……。”蒋文慧一脸的歉意。

“没这回事他们只不过想和我作个朋友……”冼云杰不想心中的女神受到伤害。

“你的人真好。”她有点感激的看着冼云杰,和云杰之前对她硬朗的印象,真有些格格不入。她的温柔展现了少有的妩媚,这下冼云杰更被她吸引着。

“我还不知道你叫甚麽名字?”她不好意思的问。

“冼云杰。洗衣服的洗,去掉一撇,读作冼。天上的云,加杰出的杰,便是我整个本名。”她原来连自己名字也不懂。

蒋文慧突然微笑着。

“笑甚麽?我的名字好笑吗?”冼云杰不明就理的问。

“不是,是我看到你一脸认真的样子,而且很顺口的介绍自己,我想你每一次介绍自己都是这个模式吧?”

“你怎知道的?”冼云杰故意逗她笑。

“对不起我太没礼貌了。”她吐了吐舌头,脸上立刻恢复亲切的笑容:

“很高兴认识你,冼同学。”她伸出了手。

“我也是。”云杰不客气的握着她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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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上学,训导主任庄志贤老师,也正是二年四班的级任导师,突然宣布要颁发上两个星期的月考总成绩。

上个礼拜,当各科的成绩都颁发得七七八八时,大家都在背後讨论谁会拿第一名。他们二年四班是所谓的精英班,在班上赢得第一名,既是於全级得到第一名,这样的荣誉对一般优等学子,是再也盼望不过。

尤其是蒋文慧这个刚转学来的美人学生,每一次的成绩出炉,皆教人咋舌,不是九十多分便是满分。大家都看好她今天准被宣布为第一名。现在大家都努力的争取第二名,唯有第二名才轮到他们有机会。

庄老师在黑板上写着这次月考八科的总成绩评分:

文天生 800 分
蒋文慧 788 分
黄宝玉 748 分

第一名居然是……?而且还是满分哩!
蒋文慧第一个不服!

她立刻走向前问庄老师。她根本不怕质问这位庄志贤老师,自从志贤老师一年前逼走了许老师,就再没得到同学们的爱戴。虽然名堂是挂着训导主任,可遭了全校师生们的鄙视,亏他还可以忍受着。

蒋文慧虽然不明白原由,可是看准了老师的弱点,也学着大家不怕他。

“庄老师,我有疑问。为甚麽文同学会……是不是老师看错了?”

“没……错呀。文天生确实每一科拿满分。”老师立刻出示他的积分簿,还怕稍有怠慢得罪了学生。自从 "山王扎根" 事件後,他对学生一直都很畏怕。

蒋文慧亮丽的脸孔突然变得很难看,她这下站在班上所有人的面前,班长这个面子有点挂不住。昨天,昨天也是这样;是文天生,是文天生为她带来这种感觉,让她突然羞耻的活不下去。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,开始要抹着良心说话了:

“文天生作弊!”

她真是语出惊人!话一出口,同学们都开始议论纷纷。

“蒋同学……你有甚麽证据?”庄志贤一概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。

“有!他的座位就在我隔壁,我看他几乎每一科他都有拿书出来偷看!”蒋文慧心里断定她这般想像和事实会相差不远。

蒋文慧的供词再度引起喧哗。

“为甚麽当时没有举报?”庄志贤还以挺客气的语调问。

为甚麽没有举报?没真正看到又如何举报?但文慧还能急急的想出一个理由:

“没想到他会满分。因不想他前途尽毁,所以不当面揭穿他。但如果就这样给他拿走最高荣誉,实是太不值得了。”理由虽然牵强,但总算说得过去。

“唔……。”轮到庄老师迟疑了。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处理。

“何不传召文同学来这里?”蒋文慧有点盛气凌人了,竟然不分尊卑的教导起老师来。

“现在吗……?还是不大好……。”庄志贤知道一问班长这个问题,班长一定命令他现在立刻审问文天生。

“还是下课吧……。如果蒋同学你有办法教文同学在下课时来办公室见我,我便姑且替你问一问。”

“就这麽说。”你看你看,又来了,一生气便甚麽都干得出来的刚烈女子,在蒋文慧的内心慢慢的蚕食着真正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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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文同学!”她又看到文天生这个坏学生在天台抽万宝路。

文天生立刻丢熄手中的万宝路,用正眼来看着她。

“训导主任想见你。”她直接道明来意。

“昨天的事,对不起了。”文天生这个人顾而言其他,却没想到是一句道歉,绝对出乎文慧内心的意料。

昨天的事,昨天的哪件事了?连文慧自己都有点糊涂了。

“昨天临走的那句话,已没有回答的必要了。”文天生原本想说自己已找到交往的人了,叫她考虑和自己交往只不过是个玩笑;但他的不擅词令,让话跑到嘴边又溜走了。

没想到这个男人还真无礼,提出交往的是他,如今不必回答也不解释为甚麽他为何会有如此古怪的行为蒋文慧故意露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,好像根本没当他昨天临走前的那句话是一回事。
“随不随我上办公室一趟?”她又回归正题。

“现在?”文天生觉得自己的道歉是多馀了。

“现在!”她几乎用喊的,想在他面前赢回气势。

“好。我随你走。不随你走,还真怕兜头再冲一次凉。”他挪愉着文慧。

蒋文慧的神情像是在告诉我们:总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

庄志贤一看到蒋文慧和文天生步入办公室,头便立刻疼起来,心想不知如何对付。

“老师,我把文同学带来了。”

“唔……。”老师有点吱吱唔唔,套不出一个所以然,结果还是照直问:
“蒋同学……她说你在考试的时候偷看,所以每一科才拿满分……。文同学,你有甚麽意见?”
文天生的清澈的双眼突然转而专注着文慧的正脸:

“你真的看到我偷看?”仿佛逼着文慧说出事实。

现在的文慧已骑虎难下了,若不指证他偷看,换过来就是自己在撒谎,以後自己的话哪来的说服力?

“千真万确。我真的看到你每一科都拿书出来看。”她到底也不敢睁大眼睛说谎,说这话时头稍低瞄,根本不敢和他的双眼接触。

文天生嘴角轻轻上扬,轻笑的看着她,忽又把眼神移回庄老师身上,说:

“那我真是偷看了……麻烦老师您把所有分数改为零分。”他说完转头就离开,上扬的嘴角始终没有放下。

这下把蒋文慧给瞧呆了。她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样,若文天生稍有一点反抗然後认罪,她心里的滋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奇怪。

她说不上这是怎样一种感觉:明明猜到他作弊偷看,而犯人又爽快的承认错误,是再也高兴不过的事;但却另有一种微妙的东西,像是卡在自己的心里,有着万般的不舒服。

难……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?是不是希望猜错他的人格,而被他大力的抨击着自己?连她自己都有点迷糊了。也许……真的这样,她会好过些。

她并不懂得命名这种感觉,就让我们一起为它命名吧—内疚!

她忐忑不安的回到教室,距离上课仍有一些空档。冼云杰看到她一脸忧郁的模样,鼓着勇气上前问: “怎麽了?”

“唔……”她强颜笑容的摇头:“没甚麽。”

她瞒不过冼云杰的关怀:“内疚?”啊哈冼云杰误打误撞的讲对了。

她看着他,仍未决定是否要把自己的懦弱打开给他看。

“看你样子像是做错事的小女孩,心里不安的等着挨骂。”冼云杰透彻人心的功力几乎到达神奇的地步。

这样的一句话,女孩珍贵的眼泪一下子滚动在眼眶内,有点让云杰始料不及!

“我们到那里的角落头,请告诉我事情的来去。”冼云杰诚恳的双眼携带着温柔,对女孩还真的说不出的受用。

“我不知道自己为甚麽会想哭……我……。”

蒋文慧把自己如何撒谎的事告诉了冼云杰。

“我是不是错了?”文慧多希望冼云杰能像父亲一样教训她。

“你肯把事情说出来,证明你勇於认错,所以我想告诉你这件事实,好让你认清楚自己,将来不犯同样一个错。”冼云杰知道甚麽时候应该哄,甚麽时候应该安慰。哄她时要千依百顺着她意,安慰时要加一些道理。

“甚麽事实?”

“你知不知道,为甚麽全校的师生都害怕文天生?”

“不是因为他是校董的孩子?”原来文慧也有一点道听途说的知道文天生这个人。

“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。他还擅於打架,参与过一项暴力事件,成了校园老大,受到大宝、志翔等不良学生的拥戴。校长碍於他是校董的孩子,只能将他开除後又重新纳入学校。那时候校长为了刁难他,故意为他举行了个人入学试,用的是我们今年的会考题。而且不只要他通过这项考试,还外加一项 IQ 测试,据 说若低於 100,校方有权力推翻理事的决定。

“文天生只向校长要了三天的时间来备课,出来的成绩居然是……”

冼云杰的话还没说完,文慧已猜到甚麽回事:“满分?”

“唔。”云杰点点头。“IQ 测试出来,他有 180 分,是少有的神童类型。” 听到这里,文慧大概也知道自己错怪好人了……。

“为甚麽他不保送大学?而在这里蹉跎青春?”文慧的纠结慢慢开始了。

“我想他可能不习惯人家把他当怪物来看。虽然平时别人看他的眼光是异於常人,可他至今仍还没适应。”冼云杰看人的本事,蒋文慧经已领教过,是以他所说的一定和文天生的心理差不远。
“这就是为甚麽他频频躲在天台不肯上课。他不习惯这个世界,却渴望过得平凡,於是做出了连自己都无法了解的行为。在别人面前,这种行为被喻为疯子,在他的思想世界里却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事。”冼云杰像在说自己的事一样的清楚。

蒋文慧心里有点佩服着冼云杰。

“找个机会道歉吧。虽然此刻你的内疚会比先前更为沉重,我想让你了解真相。他一定会接受道歉,而你就就不必再内疚甚麽了。”冼云杰指示文慧的下一步动作。
可是……究竟如何道歉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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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未亮,文慧第一次那麽早到学校上课。

她要在清晨最清醒的那一个时刻拟好道歉的方式。

文慧一进入教室,就徐徐的走向自己座位坐下。她脑子满是和文天生道歉的情景,确实没有留意身边的事物。

一个人陡然从她隔邻的座位站起来,吓了她一跳;也许曙光太灰暗,教室又不着灯,连自己身边……咦蒋文慧的隔壁不就是……?

她一抬头,看到了文天生。心,突然热烈的狂跳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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